close

  讀《路西法效應》———我們距成為惡人有多遠來源:新文化報 - 新文化網
  新文化周刊Z1版~Z4版
  封面文章》
  ■王逸人
  儘管不願意,但生命的經歷還是讓我滑到了懷疑主義者的一邊,而人性的不確定性可以說在裡面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想起了《蠅王》
  許多年以前讀了戈爾丁的《蠅王》,它所展現的故事與我內心所懼怕的所需保持距離的東西是那麼一致,所以《蠅王》一直是保留在我內心圖書館里的一本書,可以說這與戈爾丁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真的沒有絲毫關係。《蠅王》是一本哲理小說,借小孩的天真來探討人性的惡這一嚴肅主題。在我的價值認同里這種既談了哲學又講好了故事的小說才是內外兼修練藝又練功的文學武林正宗。故事發生於想象中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在一次核戰爭中,一架飛機帶著一群男孩從英國本土飛向南方疏散,飛機因遭到襲擊而迫降在太平洋上的一座荒無人煙的珊瑚小島上。
  在沒有大人的情況下,孩子們開始了島上的生活。12歲的拉爾夫是英國海軍司令的兒子,他優雅舉止,樂觀自信,為脫離大人的管制獲得自由而欣喜若狂。他吹響了一隻螺號,將分散在島上各處的孩子組織起來,在全體會議上當選為領袖。孩子們在拉爾夫的領導下搭帳篷,採野果,點起篝火等待求援。起初孩子們在與世隔絕的小島上和睦相處,倒也其樂融融,但隨著“野獸”的出現,小島上的安寧與和諧被打破。孩子們很快分成了兩派:一派以拉爾夫為代表,堅持在島上建立文明的社會秩序,比如要求大小便在指定地點、遇事開會並舉手發言、海灘上始終燃起一堆火作為求援信號等。另一派則是以唱詩班領隊傑克為代表,他們對這些文明的、民主的做法嗤之以鼻,而崇尚人性中的原惡,以及破壞、毀滅的本能。傑克自命不凡,對拉爾夫當選領袖十分不滿。他被分配去打獵,便把獵來的野豬頭插在一個尖木樁上,又逼著其他孩子仿效野蠻人將臉部塗抹成五顏六色,圍著落滿蒼蠅的野豬頭狂歡,卻任憑救命的篝火熄滅,從而失去了得救的寶貴機會。可怕的是,越到後來,後一種傾向就越占據上風,更多的孩子加入了這群人當中。在遠離了人類文明及其規範制約之後,人性惡得到了空前的釋放,使他們漸漸步入“罪惡”的深淵。為了奪取領袖地位,傑克帶人襲擊了拉爾夫的住所,在激烈爭鬥中,拉爾夫最要好的朋友豬崽仔,被一個叫羅傑的孩子丟下的滾石砸中並墜崖死去,西蒙被亂棍打死,拉爾夫自己也陷入重圍。男孩們自相殘殺,整個小島陷於恐怖之中。這群男孩最終徹底毀滅了這裡的一切,整個海島在熊熊大火中燃燒起來。緊急關頭,一艘英國軍艦發現了島上的大火,及時趕來,拉爾夫幸免於難。拉爾夫最終實現了他被拯救的願望,但他卻感到異常悲痛,為同伴們人性的淪喪而不停地哭泣……後來我還曾在“北影”小西天的放映廳里看過一回《蠅王》的電影,我至今還記得結尾處被從前同伴所追殺的拉爾夫絕望地撲倒在沙灘上,這時從鏡頭上方伸過由軍靴和迷彩服褲子構成的大腿,而後面準備跑上前繼續殺人的傑克團體每個人的臉上大驚失色,“大人”來了,傑克王朝的大廈瞬間崩塌……
  “人之性惡,其善偽者也”
  就像我在上中學時看到徐克的“黃飛鴻”系列得到了啟蒙,明白“義和團”根本稱不上反帝反封建先驅一樣,《蠅王》也是讓我原有三觀盡毀的一個構成部分。人性善一說在我心裡徹底沒地位了。相反像荀子的“人之性惡,其善偽者也”從此深植於我的內心。我知道國中之人其絕大多數還都是性善論者,從“人之初,性本善”就開始被洗腦,從一代代的“我們勤勞善良的中國人……”等諸多程式化語言來強化這種洗腦,從不探究一下,你說這些話的時候用什麼作為了“善”的保證。那勤勞或許是真命題,中國自古人口眾多,不勤勞你吃什麼?可“善”好像就沒這個邏輯鏈條存在,而且人性可比單純的謀吃喝複雜多了,回想一下我們這個民族所以多災多難,多少次是因相信別人是善的,而輕易地交出了自己的一切。比如“打開城門迎闖王,迎來闖王不納糧”,結果闖王集團的腐化比明政府還要迅速,這時你拿闖王怎麼辦?再比如黃巢造反,像一切農民起義一樣,他反唐初期的確有反抗腐敗政府的正義性存在,可是後來在沒吃的情況下,黃巢讓手下把百姓推到碓子里將人搗成了肉糜然後充當軍糧,這……這……這……這樣的隊伍我們擁戴你乾什麼呢?相反,在美國獨立戰爭時則是另一番樣貌,大家知道美國所以要獨立是因為英國人只要當地人納稅,而又不給他們相對的權利,這和只幹活不給錢一樣能長久嗎?於是美國獨立戰爭爆發,可這場戰爭直到結束華盛頓一直都處在財政吃緊的狀況下,但他和漢密爾頓研究過,不能向北美當地人無限派遣稅收,因為獨立軍派出的稅收一旦超過了當初英國的稅收數目,那麼很多人肯定會立刻不幹了,你們下手比英國佬還狠,那麼我們為什麼還要跟著你賣命呢?所以他們寧可發行國債,向法國等國家借錢,也絕不在稅收上想怎麼玩就怎麼玩。這和前邊吃人肉的黃巢部隊相比是否有著雲泥之別?西方的思想體系從原罪論開始那就是人性本惡的,到了尼采的“上帝死了”可以說是發展到巔峰,所以他們拼命完善各種抑制人性惡的構架和體系,以達到受損最小的目的。即使像丹麥那樣的世界上最廉潔的政府,老百姓也還是豪不放鬆地緊盯著把握權柄的人。而國人數千年來掉到這個人性善的坑裡爬不出來,這不表明你善良,而是說明你愚蠢。歷史的教訓一再告訴我們沒有保障體系,有人好話說盡時,就離壞事乾絕不遠了。我常在想如果我們的價值觀從先秦開始就是“人性惡”的,我們這個國度今天會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副模樣。
  人性是極端複雜的,人性變惡和人性為惡的過程也是極端複雜的,前面所以鋪陳了那麼多感想,完全是因為近期讀到的一本名為《路西法效應》的書所致。不知現在的人作何想念,反正在我的價值觀里一直對文字有種天然的神聖感,在我準備以寫字為生之前,是正正經經坐過幾年冷板凳的,其間讀了大量文學、哲學、歷史、地理類的書籍,其中的歷史幾乎是我重新學的,因為用以前所學的歷史對我後面要乾的事情完全是障礙。而哲學(或說學術類書籍)是這幾個構成分科里讓我最初最感到頭疼的,抽象、乾澀,自說自話普遍存在於這類書籍中,猶記當年捧著一本薩特的《存在與虛無》硬著頭皮看,讀了二百多頁實在看不下去了。喬姆斯基的書我也曾咬牙去啃,就為了搞明白他研究體系里“句子的結構層次”問題。可以說這些書的閱讀經驗都是不快樂的,但該讀還要讀,第一擴大知識點,第二鍛煉邏輯能力。這些訓練能讓你能在現實中面對各路障眼法和騙局驕傲地發噱。但有些學術類書籍絕不是這個樣子,我曾不止一次在文章里推薦過弗雷澤的《金枝》和古斯塔夫·勒龐的《烏合之眾》。這樣的書的代入感極強,往往是讓人手不釋卷,恨不得一口氣讀完,看完後自問這就完了,怎麼不再多寫點兒?這是閱讀所帶來的快樂充分爆發的結果。而今天要說的菲利普·津巴多所寫的《路西法效應》一書就是屬於後者的範圍,它的本質是研究人的心理和行為受環境因素影響的實驗報告,但它就像一本環環相扣玄思縝密的小說,起碼做到了我在讀得已經很累時,但心中還想再看一會。我是多麼希望周圍那些認為人性本善、無法構建安全保障且又不願意動腦子、看到種種不公只因大家都在承受就能在心底裡放過的國人,(請原諒這句話前面冗長的定語)都來看看這本書,我知道這是無法辦到的事,但我想我的文章只要影響到哪怕一個讀者去看了這本書,我們生活的環境就能多出一份經過反思的安全來。
  好人可靠嗎?
  偉大的思想家漢娜·哈倫特,不但做過海德格爾的情人,幫助海德格爾將其哲學在西方傳播深遠,還寫出了《集權主義的起源》這樣的書,更重要的是它通過對納粹戰犯艾希曼的審判研究,提出了“平庸之惡”的觀點,她發現像艾希曼這樣的人被裹挾於納粹體系時,他們在屠殺猶太人時,就是奉命而為,根本不動腦子,他們像機器一樣順從、麻木不仁且不負責任,而這樣的“平庸之惡”的承載者,放眼望去,每個社會體系里遍地都是。這是一個很可怕的發現,因為哲學說一千道一萬是用來拷問每個人自己的內心的。當我把“平庸之惡”四個字放到自己身上來檢視時,我立刻就變得非常不安。我如果在艾希曼的位置上會如何呢?我是否會為了抗拒這種體制所帶來的“平庸之惡”而被體系屏除?即使不是艾希曼那樣的一個軍官的位置,再低等的社會職位又會如何?我的回答是我也沒法完全憑藉自身力量逃避開這種“平庸之惡”,但我要想辦法把它在自身降到最低。後來我想自己從小就自由散漫(小學老師開家長會發給我母親的通知書上的評語,我媽媽回來會對我說一句:上次開家長就說你自由散漫,這回還是自由散漫),且一直在內心與各種體制抱有一定的距離。這是否是冥冥漠漠中我已有抵擋“平庸之惡”的某種內因?明白了這些道理,我告誡自己將來或許要為不成為“平庸之惡”者而付出犧牲,我不知道自己到了那種時候是否會那麼勇敢,但我已經在內心做好了某些準備,起碼在姿態上不讓自己太跌份兒。一下想起蘇軾的一句詩———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這是否也是蘇學士在察覺到了體制帶給人的“平庸之惡”後的感慨呢?是啊,人類啊,什麼時候能夠不像個蒼蠅一樣鑽營,不像條狗一樣苟且,活得真正地有點尊嚴呢?!所以懷疑主義者是很累人的,不是把外面的事情或人拿來懷疑一下就完事的,懷疑的最終結果靶心沒有一個不是指向自己。不知道我上面所做的心理準備和受迫害狂想距離還有多遠?看到他人笙歌燕舞,唱著“高興,高興,今兒個今兒個真高興”腦殘到了極致的歌曲時,常會拿出“沒有反思的人生是不值得去活的”這樣的話來抵禦,可是有反思的人生的確沉重,但這是必然的,無需抱怨。
  好了,說回《路西法效應》,你可以把這本書的觀點看成是漢娜·哈倫特“平庸之惡”的某種繼續與呼應,前面說過西方文化在根上把人定義為本惡後,後面建立了一套抑制惡的機制和辦法,當然最主要的是對人的教育作用。人在被教化後,習慣、道德、法律、宗教等力量作用在一起起到維護外部環境良性與安全,但教化真的就起作用嗎?一個被教化了的所謂的好人可靠嗎,會一直好下去嗎?環境和他人對他的影響到了什麼樣的程度他又會變壞呢?這又是一個懷疑主義者會費盡很大心力去研究的問題。當然,在一個“性本善”的族群里這樣的問題根本就不會被擺到桌面上來,甚至想都不會去想,所以一旦在人性惡被全面打開的時候,這樣的族群是損失最大的,作惡的手段也是最卑劣的,作惡的後果也是最駭人聽聞的。為此本書作者菲利普·津巴多作出了這樣的一個比喻:我們可以假設大部分人在大部分的時間里是有道德的動物,但是道德好比汽車排擋,平時打到空擋的時候,道德會在,但如果汽車停在斜坡上,那麼車和駕駛員就會緩緩向下滑動,這時自然情況會左右結果,而不是駕駛員的技巧和意圖。這是作者所提出的一個叫“情境刺激”的理論,那麼在情境刺激之下,我們有可能成為惡魔嗎?就像彌爾頓在《失樂園》里所道出的那句名言:心靈擁有自我棲息之地,在其中可能創造出地獄中的天堂,也可能創造出天堂中的地獄。
  把人性放入實驗室
  1971年菲利普·津巴多在他所服務的斯坦福大學進行了這次非常著名的實驗。首先,他偷偷改造了學校里的一些教室,將它變成監獄,在很多地方安放了用於拍攝和觀察的攝像鏡頭,他準備在斯坦福大學里找一些正常的情緒穩定的大學生,這些人將被分成兩組,一部分扮演獄警,一部分扮演犯人,實驗打算為期14天,每個參與者將得到每天15美元的報酬,這在當時的美國還是非常誘人的,而菲利普·津巴多自然是典獄長了,他想看看鑽入了這所監獄後,斯坦福的精英們到底會幹些什麼事情出來。今天在很多人看來,這樣的活動可能就是吃飽了撐的,很多中國大學的管理者也會不屑吧,更不會為它而投入資金,科研經費能這麼用嗎?真是胡鬧。但菲利普·津巴多卻是認認真真地幹起來,不但找了電視臺的人做拍攝,甚至為了更加逼真他竟找了當地警方幫忙,一路警笛地把那些學生從街上、從家裡抓到了學校的監獄里。警察在抓人時甚至不忘給他們念“米蘭達權利”———就是神探亨特抓人時常常叨咕的那幾句:你有權保持沉默……小時候,看電視不明白這是幹嘛啊,亨特你把壞人抓到了先胖揍一頓得了,現在才明白這是多麼寶貴的程序正義,保持沉默就是說你有沉默權了,而有了沉默權就表示你不用參與證明自己有罪,法律保護人不自證自己有罪,剩下的就是律師和法律程序的問題了,要像我最初想的胖揍壞人一頓,那麼刑訊逼供就會蔓延,那麼冤獄就會不斷出現……如今我很為我當年的念頭而羞愧,誰教我的呢?(下轉Z2版)
  《路西法效應》
  【內容簡介】
  一批彼此並不相識的年輕人———身心健康、情緒穩定的大學生,走進了“斯坦福監獄”。 他們並沒有犯罪,只是受募到“監獄”———斯坦福大學的一個精心佈置的地下室, 接受一項實驗。大學生們被隨機地分為“獄卒”和“犯人”,然後開始了為期兩周的實驗。 然而,實驗僅僅進行了一周,原本單純的大學生,已變成了殘暴的獄卒和崩潰的犯人,實驗不得不終止了。日常生活中的種種社會角色劇本的規範與約束,會不會使我們像上帝最鐘愛的天使路西法那樣不知不覺中對他人作出難以置信的事,從而墮落成為魔鬼?我們如何抗拒情境影響力?作為心理學教授的作者也對此進行了研究,並作出了極有說服力的分析。
  【作者簡介】
  菲利普·津巴多 畢業於耶魯大學, 曾先後執教於耶魯大學、紐約大學、哥倫比亞大學和斯坦福大學,現為斯坦福大學心理學系榮退教授。 他的《害羞》、《心理學與生活》, 兩書總銷量已逾250萬本。津巴多曾任美國心理學會主席,現任斯坦福大學恐怖主義跨領域政策、教育與研究中心主任。由於津巴多教授四十多年來在心理學研究和教學領域的傑出貢獻,美國心理學會特向他頒發了希爾加德普通心理學終身成就獎。
  (原標題:我們距成為惡人有多遠)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xx99xxcsm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